悼爱女安妮-达尔文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【英国】达尔文（1809～1882）

     达尔文有十个孩子（其中三个天亡），他非常热爱儿女，对每个孩子从婴儿期到成年期，几乎都有详尽的观察和生动具体的文字记录。这就是当爱女安妮夭亡后，达尔文所写下的令人潸然泪下的悼念文字。
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悼爱女安妮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1851 年 4 月 30 日）
     我们可怜的孩子安妮 1841 尔 3 月 2 日生于高尔街，1851 年 4 月 23 日中午死于莫尔文。 

     我写这几页的目的在于：如果我们不死，我想在以后的年月中，这里记下来的印象将会使我们更清晰地回忆起她的主要性格。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去回想她，立即呈现在我眼前的是，她的性情的主要特点就是她那精神活泼的欢悦；这一特点还混合着两种其他特性，即她的敏感——一个陌生人大概容易忽视这点，还有她那强烈的感情。她的欢悦和元气从她整个面孔上散发出来，并且使她的每一举止都成了有弹性的、充满生气和力量的动作。看着她就令人感到愉快和高兴。现在，她那可爱的面容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了，就像她有则从楼上跑下来那样，常常手里拿着一撮为我偷来的鼻烟，这时她的整个神采散发着愉快，这种愉快来自给予了别人愉快。即使在同她的表姐弟们玩耍的时候，如果她的欢悦差不多要达到喧闹的程度，只要我瞥她一眼—— 并非表示不悦（感谢上帝，我从没有这样看过她），只是表示不同情——就会使她在一段时间内改变她的整个神情。 

     她的性格中的另一点是她那强烈的感情，这使她的欢悦和精神都变得非常悦人；这一特点是最带依恋性和抚爱牲的。当她还是一个很小的婴孩时，这个特点就曾表现在一件事上：当她母亲同她睡觉的时候，不摸着她母亲总会使她感到不安；最近当她有病的时候，她不住地抚摸着她母亲的一只手臂。如果她病得很厉害，她母亲躺在她旁边就会使她平静下来；而且她对这件事的反应似乎完全不同于我们的任何一个别的孩子。再者，差不多在任何时候她都要花半个小时来整理我的头发，她说这样做是要“把它们弄得好看”，否则她就要弄平我的领子或袖口，我那可怜而可爱的宝贝——总之她是爱我的。 

     除了这样混合而成的令人欢悦以外，她的态度是非常诚恳的、坦白的、公开的、率直的、自然的，没有任何程度的保留。她全部的思想是纯洁的、透明的。人们感到能够透彻地理解她，能够信任她。我常这样想：不论怎样，在老年的时候我们大概至少可以有一个永不改变的可爱的人了。她的一切动作都是有力的、活泼的、而且常是优雅的。当她同我围绕着“沙径”散步的时候，虽然我走得快，但她常走在我的前面，她站在足尖上以最优美的姿势旋舞着，她那可爱的脸上无时不挂着最甜蜜的笑容。她偶尔对我表示一种可爱的卖弄姿态，想起这些都是有趣的。她时常用夸大的言辞；当我把她所说的再加以夸大来戏弄她的时候，她会微微地抬着头——现在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——并且喊出这样的话：“啊！爸爸你真不怕羞！”在她最后一次患病的那个短短的时期中，她的行为实在是善良得像一个天使。她没有抱怨过一次；没有发过怒；总是体恤别人，并且以最温柔、最可怜的态度感谢为她做的每一件事。后来她疲倦到几乎不能说话的程度，但她仍然赞美了给她的每样东西：她曾说给她喝的一杯茶“是太好了”。当我给她一些水的时候，她说：“我十分感谢你”。我相信这是她那可爱的嘴唇对我说的最后珍贵的话了。 

    我们已失去了家中的愉快泉源和我们年老时的安慰。她一定知道我们是如何热爱她的。啊，希望她现在能够知道：我们仍在深深地、亲切地热爱着她那可爱的愉快面容，而且将来永远都是这样！愿上帝赐福于她！